盖·欧·露伊兹环顾四周，不得不承认，这片领地的确有着非凡的热闹。即便没有今日的骚动，恐怕也一样会是现在这般，车水马龙，各个领地的商人都在这里兜售着自己得意的商品，再从这里将一时流行的货物进购。
如果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恐怕都会在初次来到这里，就被眼前的盛况所震惊吧。
除了艾尔萨本地特有的马肉，你还能在这里见识短新鲜的林间地谷物，从艾斯塔进口的香料，沃尔帝国的铠甲，甚至连赛思管辖领地特有的素食，盖欧露伊兹领地独一份的骨工艺品，都能在这里找到。
“该感慨一下吗，赛思，你看见左手边的店，里面那个牛头骨盔吗？”
盖欧露伊兹现在正坐在一个路边摊，点上了四人份的驴肉串，还有两杯烈酒。
“我记得那是你那边的特产。”
赛思跋山涉水一晚上，早就饥肠辘辘，但还是为了无谓的体面，强忍着自己胡吃海塞的欲望。
盖欧露伊兹虽说很想提醒他，他们两人现在是伪装成山贼，再邋遢都无所谓，但既然他演得那么开心，盖欧露伊兹也不好开口。
“每次去别的地方都能看见一堆假货，然后还喊着‘盖欧露伊兹就是戴着这个牛头才强如鬼神’来卖，保守估计我至少戴过三百种不同的骨头了，居然在这里看见一个真品。”
她感叹，然后大口嚼着那略焦的肉串，感受那引爆味蕾的快乐。
“你真的戴着一个牛头去杀人？”
赛思假意提问，实际上是为了引盖欧露伊兹开口回答，自己就能很自然地贪了最后一串驴肉。
当然，盖欧露伊兹是一分钱都没有，所以包括购买奴隶在内，全程都是赛思在充当钱包角色。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被盖欧露伊兹拉入伙，当然，每当他想这么问，盖欧露伊兹就会用一种非他不可，他就是唯一注定成为盖欧露伊兹旗下的一位骑士的那种真挚眼神看着赛思，让他不得不将疑问憋回去。
“怎么可能，那是祭祀的传统，要让领主戴着这么蠢的东西跳舞，来祈求明年的丰收。”
盖欧露伊兹虽说在抱怨，但却不自主地微笑起来。那些曾经觉得抵触的，或者无谓的事情，在经过时间的洗礼后，终于褪去了表层的掩盖，变成了弥足珍贵的回忆。
“那样不是很蠢吗。”
露伊兹很不合时宜地插话。
“是很蠢，我自己回忆起来都想笑，只有丽塔还一本正经地给我分析动作合不合格。”
“哇……她还真是感情稀缺。”
“你在误会什么？丽塔一直在艰辛地憋笑，直到找借口去厕所，然后隔着两间房我都听见她的嘲笑声。”
“啧，她真该拍照留念……不对，得录像才行，随时随地带薪休假不是梦。”
露伊兹开始感受到现代科技的美好。
“看啊，看看这些开怀大笑的人，看看这热闹非凡的街道。这些繁荣是靠剥削和人命堆叠起来的，这些看客可能也只是来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被斩首，之后就一哄而散。但就凭这样就想否定他们，就想定罪他们，也未免太夸大其词。”
盖欧露伊兹突然对赛思说。
“你想用法不责众来为这种这底层的阴暗来开脱吗？”
赛思答。
“怎么会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我能这么简单就去接受这种事，就不会沦落到靠你出钱了。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的。”盖欧露伊兹笑着，站起身：“你所看见的罪恶和无知，就好像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一个齿轮转动，另外一百个齿轮都会跟着转，山贼也好，商人也好，骑士也好，他们都是在让自己适应这套规则。就算你把山贼铲除掉，就算你说服一部分商人，就算你将那一群骑士杀掉，终究也只会是另一群人代替他们的位置。你总不能期望自己能抽掉大海的其中一片水吧。”
“即使如此，我也不打算就此接受。”
“那么，就只能期待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把这些古老的枷锁都斩断”
盖欧露伊兹语毕，便转过身，挥挥手：“我们就此告别吧。正如你之前所说，这只是我的一己私欲，你是个很不错的人，没必要为此押上性命。运气好的话，今晚我还能请你吃一顿。”
“我觉得那个人会是你。”
赛思很想这么说，但他却没有说出口，这种话以后还有更正式的场合，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得不传达——
“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你的财产，也不是你的名誉，不是你的领地。他们的目的，就是你存在的本身。”
“你也不算迟钝。”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昨晚的伤势，还有今早的……为什么呢，这么重要的情报，如果暴露了怎么办，他们也许就是为了这个才策划了整件事。”
“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件事，这毕竟是我的隐藏的真相。如果我失败了呢，失败就注定什么都不会留下吗？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孤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我满盘皆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且仅有唯一一个的，知道我真面目的人。”
盖欧露伊兹这么说着，头也不会地走了。她的背影是那么的动人，连灿烂的阳光都不及她的耀眼。
赛思很想挽留，甚至想阻拦她，因为现在整个领地所持有的，都是针对盖欧露伊兹的恶意，他其实不想让她走，但又不忍心去破坏那份决意。
她从头到尾都是很淡然，似乎没有太过在意丽塔的生死，可实际上，盖欧露伊兹早就打算将自己的命作为赌注押上。
此刻距离丽塔的处刑，还有一个半小时。
“不带着他真的好吗？”
露伊兹问。
“我无权要求别人为我赔上性命，所以还是趁现在去探探口风吧。”
盖欧露伊兹答。
“你准备去问什么？丽塔的位置？”
“怎么可能，监狱就那一个地方，临时搭一个也太显眼了。现在当然是去看看，到底有多少群人，排着队想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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